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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指縫流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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函姨幫寧曉止住鼻血,又給他臉上的淤青做了冷敷,看了眼蜷縮在沙發角落裏不斷掉眼淚的她搖頭嘆了聲氣,拿著寧曉換下來的帶血的衣服走了。

寧曉托著腮邊的冰袋看著她笑了笑:“我又沒被淩打死,至於哭成這樣嗎?”

她靜靜看著他,眼淚劈裏啪啦滴落:“你說過,你們不會為我反目的。”

寧曉抽出一張紙巾給她擦眼淚:“我們沒有反目,淩只不過是氣極了,舍不得打你,只能拿我出氣了。”

他低頭嘆了聲氣:“淩從來沒有為女人發過這麽大的脾氣,你真的傷了他。”擡頭看她:“明明舍不得,何必呢?”

她拿過他手裏的紙巾隨意擦了擦眼淚,怔怔搖了搖頭:“既然誰都無法解開心結,這樣糾結在一起也只是痛苦,還不如回歸兩條平行線。”

他目光幽深地看她:“你確定不是沖動?”

她垂下眼眸默默點了點頭,嘗試愛情,她嘗試過了,酸甜苦辣都嘗過了,再繼續糾纏折磨下去,可能連美好的回憶都沒有了,還不如放彼此一條生路。

手機猛地震動起來,她看了一眼,竟然是父親的電話,按正理說,父親不可能在這個時辰給她打電話的,心裏有強烈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,怔怔接起電話:“爹哋……”

臉色一點一點白了下去,握緊手機的手指都在發抖,牙關直打顫:“什……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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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拿大,溫哥華。

她坐在病床前看著面容蒼白憔悴的母親,眼淚一滴一滴滑落,心疼自責得要死掉了。

她突然間發現自己竟然如此不孝,從小到大自我任性,父親嬌慣她,什麽都依著她,只有母親總是管束她,她卻極少聽話,不讓她去北京念書,她偏偏要去北京念書;不讓她留在大陸,她偏偏要留在大陸;不讓她和企業家談戀愛,她偏偏要和企業家談戀愛,她從來沒有讓母親省心過。

如果這一次母親真的因為突發心臟病去了,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
眼見母親幽幽轉醒,她急忙擦幹臉上的淚痕,淚水洗過的眼睛裏攢出一絲笑,緊緊握住母親的手:“媽咪,好些了嗎?”

母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,暗淡的眼神一點一點發光發亮,唇角吃力勾起一抹笑:“媽咪的寶貝女兒回來了。”

她再也忍不住,眼淚又猛地滑落下來,握緊母親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:“媽咪,我想你了,好想好想你。”

母親的眼角默默淌下一滴淚:“媽咪也想你,好想你,這次回來能多呆幾天嗎?”

她越哭越厲害,擦去母親眼角的淚,笑出來:“媽咪,我不走了,我再也不走了。”

母親的眼中隱隱泛出一絲憂色:“你瘦了許多,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?”

她笑得輕松又可愛:“媽咪,沒事的,我和他經常吵架,情侶吵架很正常的,你和爹哋還總吵架呢,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
母親蹙了蹙眉:“嵐嵐,你不用騙我,你們分手了是嗎?”

她好不容易止住淚水,忍不住又想哭,狠狠抑制住,趴在母親懷裏,低低撒嬌:“我們是因為一些矛盾分手了,我心裏很難受,媽咪,你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嗎?否則我會更難受。”

母親輕輕撫摸她的臉頰,柔柔安慰:“好,媽咪不擔心,情侶鬧矛盾很正常的,我們家嵐嵐這麽優秀還怕找不到更好的男朋友嗎?你回來了,媽咪高興,不哭了,乖。”

門外傳來幾聲極輕的敲門聲,她直起身子應了聲:“請進。”

風流倜儻的男人抱著一大束康乃馨走了進來:“伯母,我來看您了。”

母親眼中湧出無限驚喜:“寧曉,是你陪嵐嵐回來的?”

寧曉把鮮花插到花瓶裏,笑得溫和有禮貌:“我不放心嵐嵐一個人回來,何況,我也想伯母了,當然要來看您了。”

母親低低笑了:“你呀,就會哄伯母開心,你工作那麽忙,還不遠萬裏來看望伯母,伯母真是感動。”

寧曉極自然地坐在床邊:“伯母這樣說不就見外了嗎,我最喜歡吃伯母做的飯了,以前可以經常蹭到飯吃,多年吃不到想念得不得了,伯母要快些恢覆,我等著吃伯母親手做的飯呢。”

母親笑得異常開心:“好,好。”

……

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兒,她發現母親面容有些疲憊,適時打斷了:“媽咪,你休息一會兒吧,我先讓小輝過來,寧曉連著兩天兩夜沒休息過了,我帶他回去休息。”

母親微微點了點頭:“好好招待寧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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機場。

溫哥華飛北京的飛機開始登機。

寧曉問她:“真的不回去了?”

她點頭:“短時間內,不準備回去了。”

他默默看著她,還想問什麽,卻沒問出口。

她會意地回答:“不需要跟他說什麽,既然決定分開了,就不要拖泥帶水。”

他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又默默看了她一會兒:“我走了。”

他轉身走了兩步,她突然叫住他:“寧曉……”

他聞聲轉身,她猛地撲過去抱住他,淚如雨下,擡頭看他:“回去交個女朋友吧。”

他唇角一點一點勾起一絲笑,伸手擦拭她不斷掉落的淚:“你知道的,我向來不缺女朋友。”

她知道她要說的他都懂,她不說的他也懂,慢慢松開他,轉過身子背對著他站好,艱難地吐出兩個字:“走吧。”

身後安靜了很長時間,然後響起沈重熟悉的腳步聲,一步一步,愈漸遙遠,直至消失,她的眼淚越滾越多,漸漸沒有力氣了似的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哭。

走了,都走了,偌大的機場,人|流不息,她卻覺得,明明只有她一個人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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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真的如指縫流沙,不知不覺,半年過去了。

母親的身體恢覆得越來越好,家裏的歡聲笑語越來越多,煩亂的心情也在溫馨的家庭生活中漸漸平靜,偶爾午夜夢回,從夢中驚醒,竟然極少再因為那個沒有兌現諾言的人,而是因為另一個帶給了她酸甜苦辣愛情經歷的人,伸手摸去,枕邊一片濕意。

她和寧曉經常通電話,卻自始至終有意避開那個人,她不提,寧曉也不提,好像,他們三個人從來沒有糾結過,好像,那只是一場夢,南柯一夢。

春暖花開的三月,她再次離開了家,母親撫摸著她的頭發笑得慈愛溫柔:“去吧,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,媽咪知道你該走了。”

她含著眼淚背著旅行包踏上了飛往馬來西亞的飛機,她要去做一件事情,早該做的事情。

她徘徊在那條閉著眼睛都可以走出去的街巷,十一年了,她每年都會來,在這裏流連一天,等待一天。

她倚在那根燈柱上,想起被那個人強吻時慌亂驚恐的心情,不自覺地笑出聲來:“十一年了,我不想再等了,恐怕你早已忘記了我,娶妻生子了,你整整折磨了我十一年,今生,你欠了我。”

她慢慢閉上眼:“我數到十一,如果你沒有出現在我眼前,那麽,我們了結了。”

她深吸了口氣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十、十一。”緊閉的雙眼默默淌下一滴淚,極慢極慢地睜開眼睛,眼前是自樓頂斜斜滑下的七彩陽光,光線裏,空無一人。

她沿著燈柱慢慢滑坐在地上,唇邊艱難溢出聲音:“終於……了結了。”手指滑到唇邊用力咬破,小心翼翼摸索到燈柱下方,一筆一筆落下,含淚的眼睛裏綻出一朵煙花,起身瀟灑離去。

七彩陽光投在燈柱上,映出那觸目驚心的兩個字:了結。

由於心情太好,轉彎的時候沒有註意路況,迎面撞上一個男人,那個男人被她撞得一個踉蹌,似乎一時控制不住力道,咣鐺一聲撞到了一旁的墻壁上,瞬間發火,竟是標準的普通話:“美女,你怎麽走路的?”

她擡頭見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英挺男人,痛得眉毛眼睛都擰到一起了,急忙道歉:“不好意思,真的很抱歉,你沒傷到哪裏吧?”

那男人擡頭看她,似乎還想發火,卻突然間楞住,眼神中的情緒說不清是驚艷還是驚恐,反正非常覆雜,楞了一會兒,突然問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她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,只是問:“如果你沒事的話,我要走了。”

那男人突然痛得呲牙咧嘴:“你撞了我竟然想不負責任!”

她揉了揉額角,竟然在這裏還能碰到碰瓷兒的人,真是倒黴:“要不我帶你去醫院?”

他撇了撇嘴:“目前不用,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?手機號碼?如果我發現有什麽內傷好聯系你。”

她見他一身穿著都是名牌,想必是個富二代公子哥兒,竟然用這種方式糾纏女孩子,真是頭痛:“我想我還是帶你去醫院比較好,如果檢查沒問題,我們都放心了。”

他像似知道她在想什麽,勾唇笑了笑,帶了一絲魅惑:“不用這麽麻煩,只要你告訴我你的名字電話,我保證不糾纏你。”

她看著他的眼睛問:“你確定?”

他鄭重點頭:“我確定。”

她同意:“好。”反正她一會兒就上飛機消失了,然後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。

他竟然聰明地拿出手機撥了出去,聽到她的手機響了,滿意點了點頭,她恨得咬牙切齒,他還洋洋得意地問:“名字?”

她沒好氣地瞥他一眼:“夏嵐。”然後冷冷地問:“我是不是可以走了?”

他瞇著眼睛笑得好不迷人:“當然。”

她走了好遠,他突然追了上去,拍了一下她肩膀:“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呢?”

她冷冷拂開他的手臂,繼續向前走: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
身後傳來他清爽好聽的聲音:“我叫星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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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有一個女兒

我會給她起一個嫻靜優雅的名字

代表著纖塵不染落落大方

如果我有一個女兒

我會給她買一條最公主範兒的裙子

牽著她的小手趔趄在嫩綠的草坪上

如果我有一個女兒

我會用相機記錄下她成長的點點滴滴

直到被她生命裏的另一個男人帶離我的視野

時間自指縫間悄悄溜走

她在一點一點長大

我開心

卻也憂心

她長大一些

便預示著相距遠離我的日期又接近了一些

然而

她終究會長大

而我

也終究會老去

也許她不知道

她出生的時候

男人握緊女人的手

唇角綻開一朵花

眼睛卻下過一場雨

也許她不知道

她出嫁的時候

女人抱緊男人的腰

只因男人的一句話:

“拉住我!別讓我揍那小子!”

也許她什麽都知道

刻意留下一個笑靨如花的側面

讓潮水般的甜蜜掩住離別的傷痛

好像在時刻告訴我

她很幸福,不要掛牽

手裏的相冊早已泛黃

歲月刻在每一張照片上

烙下抹不去的滄桑痕跡

我扶著老花鏡一張一張小心翻看

漸漸睡意昏沈

皺紋橫生的唇角始終含著一抹笑

多好

我今生有一個女兒

盧月看完卡片上的詩句,一把抱住她,哽咽著流下眼淚:“嵐嵐,我愛死你了,我太喜歡了。”

她小心翼翼擦去盧月的眼淚:“不要哭,這個時候流眼淚對眼睛不好的。”

盧月撅了撅小嘴:“你真的是為了我特意趕回來的?”

她蹙眉:“不然呢?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啊,累死我了。”轉身看了看嬰兒床裏睡熟的寶寶,小心翼翼的,怕碰碎了似的,輕輕握了握寶貝兒的小手:“好可愛呀,這麽小,這麽嬌嫩,長大一定是個美人,比她的媽媽還要漂亮。”

盧月笑得幸福又滿足:“嵐嵐,給寶貝兒起個名字吧。”

她小心翼翼松開寶寶的手,回頭看盧月:“我哪有資格給寶貝兒起名字啊?”

盧月倚著床頭看她:“你才是最有資格給寶貝兒起名字的人,如果沒有你,我又怎麽會和文海相識?我和文海商量過了,我們都同意讓你給寶貝兒起名字。”

她想了想:“既然如此,好吧。”回頭默默看了一會兒寶寶,粉雕玉琢,纖塵不染,笑了笑:“就叫‘纖落’吧,取自纖塵不染落落大方。”

盧月喃喃重覆:“纖落……纖落……”唇角笑意漸深:“好,就叫纖落,好唯美優雅的名字。”

盧月像似突然想起什麽,慢慢收住唇角的笑:“嵐嵐,有些事你還不知道吧?”

她一心都在寶寶身上,隨口問:“什麽事?”

盧月斟酌了一下,輕輕開口:“蕭寒淩可能要破產了。”

她像似被人猛地打了一拳,眼前一陣恍惚,怔怔回頭看盧月:“你說什麽?”

盧月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:“我們都怕你擔心,誰都不敢跟你說,可是你回來了,早晚會知道的。”頓了一下,謹慎地看了她一眼:“近半年來,蕭寒淩的東曜集團在大陸的投資並購項目中,連連出現重大決策失誤,造成集團公司嚴重虧損,損害了利益的股東們整天鬧個不停,集團股價跌得嚇人,再跌下去,他就真的要破產了。”

身上的溫度像似瞬間被抽離,冷得她直打顫,慌亂地摸出手機就要給寧曉打電話,寧曉的電話卻適時進來了,她急忙走出房間接起電話,那頭傳來寧曉焦灼的聲音:“嵐嵐,淩失蹤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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